第四章 雏鹰折翅,等待再次搏击长空
在那个岁月动荡的年代,明珠蒙尘,受尽一世凄苦。此时的萧红,尝遍了人间冷暖,在被爱情伤得体无完肤之后,却依旧有勇气直面生活的苦难。她的一生可谓是命运多舛的,如浮萍一般,居无定所,无处为家。但是她真的是位奇女子,面对命运如此不公,她仍能勇敢地执笔书写下这些苦难。她柔弱而又坚强。她在用全部的善良与悲悯追逐着世间真情。
1.软禁于福昌号屯
1931年1月,萧红在遭遇了陆振舜的抛弃后,在万般无奈之下回到了出逃半年的故乡呼兰河。她没有想到的是,此时的张家正有一场狂风暴雨等待着她。她高估了张家人对于亲情的温度,她还是没有看透张家大宅内人心的冰冷程度。
当出逃半年的萧红回到家中,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外界的舆论与家人的严厉批判如狂风骤雨般向她席卷而来。此时,她成为人人唾弃的对象,成为人们茶余饭后争相议论的话题。萧红饱受着来自家人和外界的双重压力,一时间身心俱疲。
家里也因萧红的事情受到波及。父亲张廷举因她逃婚被斥之为“教子无方”,被贬谪到巴彦县教育局任督学。一时间,家境一落千丈。她的亲弟弟张秀珂也由于无法忍受乡邻的议论,去了巴彦县中学读书。继母梁氏更是对她冷眼相视。萧红赴北京求学的事,在街坊邻居嘴里说出来都变了味道,各种不堪的谣言,每天都在刺痛着她的心。这个家里,萧红没有了话语权,她不愿意解释,也不会有人听她解释。
终日无所事事,她平日只得待在家中消磨时光。但这还不够,父亲怕桀骜不驯的萧红再度出走,给家里带来更坏的影响,为此作出决定,将萧红、继母梁亚兰,以及她的几个异母弟妹,全部送往张家的发祥地阿城县福昌号屯暂居。福昌号屯不仅是张家的发祥地,而且也是现时众多张家后裔聚居的大本营。
据说张廷举的继母徐氏,还有他的兄弟姐妹们,连同侄儿辈数十口人全都在福昌号屯居住。说起福昌号屯的来历,就要从张家开的商铺谈起,这名字就是他们最初的商铺的名号。
可以说,阿城福昌号屯是张家祖宗发祥地,可能对于张家的祖祖辈辈来说,这个地方是神圣的,是有福泽的。但是对被软禁的萧红来说,却是一个自由者与世隔绝的囚牢,是一个黑暗的所在。在这里萧红度过了整整十个月的与外界隔绝的软禁生活。也正是因为这次经历,她实地实景地亲身见证了封建地主阶级对贫苦农民的残酷剥削与压榨。
在当时,萧红的五叔,也在此正担任着当地的保安队长。一来有了关照,更为重要的是,他可以看住萧红,避免她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综合衡量之下,把萧红送到福昌号屯去居住,的确在张家人看来,是一个极为明智的选择。张廷举在心里暗暗地想,有那么多的人监视着萧红,她就无法与外界通信交往,她看不到外面的多彩世界,就不会再想着出逃,就会安安分分地生活,等过了些日子,这些谣言都过去,他也就能再给萧红找一门好亲事。不仅如此,他们也能避开呼兰城里人们的长舌议论,张家人就不用再听别人的闲言闲语了。
他的小算盘打得很好,但是,真正到了这里萧红过的却是一种被软禁的生活。实际上,福昌号屯是一个很偏僻的地方,就连距阿城县城都有好几十里地,交通很是不方便。萧红整日呆在这里,没有一些新书可读,就连消息也是格外地闭塞。在家中就更不用说了,能够与之谈心的人极少。堂兄妹们一个个都在外面念书,很少能见到他们,只有一个27岁还没有出阁的姑姑,以及一个20岁刚出头的小婶婶可以和她谈到一块儿。至于其他人,都对她漠不关心,似乎还有的人将她避之如蛇蝎,时时刻刻防范着萧红,唯恐她做出什么事,以至于连累了张家人。她的继祖母徐氏,每天都用那鹰隼一般的目光,一直盯着叛逆者萧红的一举一动,好似是怕她把姑姑也给影响坏了。每当姑姑和萧红在一起谈话聊天,继祖母就会冷不丁地出现在她俩面前,阻止她们。
在以后的日子里,萧红在一篇名为《夏夜》的短篇散文中,向读者描绘了她遭囚禁于阿城县福昌号屯祖家福地时,与27岁的菱姑之间发生的一件事。在这则短篇散文中,可知她和“菱姑”的经历虽然有所不同,但同样遭受着封建家庭的禁锢与摧残。自然,她和“菱姑”也有着对幸福、自由同样的追求,尽管在当时来说,这是一种可望而不可即的奢求。在《夏夜》里面有一段这样的描写:
她一天天远着我的祖母,有时间只和我谈话,“小萍,你看那老太太,她总怕我们在一起说什么,她总留心我们。”
“小萍,你在学校一定比我住在家得到的知识多些,怎么你没有胆子吗?我若是你,我早跑啦!我早不在家受他们的气,就是到工厂去做工也可以吃饭。”
“前村李正的两个儿子,听说去当‘胡子’,可不是为钱,是去……”
祖母宛如一只猫头鹰样,突然出现在我们背后,并且响着她的喉咙,好像响着猫头鹰的翅膀似的:“好啊!这东西在这议论呢!我说菱子你还有一点廉耻没有?”她吐口涎在地面上,“小萍那丫头入了什么党啦,你也跟她学,没有老幼!没有一点姑娘样!尽和男学生在一块。你知道她爸爸为什么不让她上学,怕是再上学更要学坏,更没法管教啦!”
我常常是这样,我依靠墙根哭,这样使她更会动气,她的眼睛像要从眼眶跑出来马上落到地面似的,把头转向我,银簪子闪着光:“你真给咱家出了名了,怕是祖先上也找不出这丫头。”我听见她从窗口爬进去的时候,她仍是说着我把脸丢尽了。就是那夜,菱姑在枕上小声说:“今天不要说什么了,怕是你奶奶听着。”
由此可见,在被软禁的日子里,萧红被家人像刑犯一样看管着。其实,菱姑的遭遇就恰恰是她自己所经历的。
此时,中国发生了一件大事,一个远比她个人命运更大的不幸发生了。这就是,继三年前日本军国主义扩张势力制造皇姑屯事件,炸死东北土皇帝、大军阀张作霖之后,经过多年一系列的筹谋,又丧心病狂地发动了旨在谋取在中国更大利益的“九一八”事变。1931年9月18日的深夜,经事先精心策划,驻守在沈阳附近的日本关东军某部分遣队于当晚10时22分,一举炸毁了沈阳北郊柳条湖附近的一小段南满铁路。
事件发生后,侵略者竟然贼喊捉贼,反诬中国驻军是炸毁铁路的元凶,调集军队向中国东北军驻守的沈阳北大营实施攻击。虽说有不甘做奴隶和罪人的我东北军部分部队旋起反击,但是当局下达了不抵抗命令。一夜之间,沈阳陷入了日军之手。仅仅一周的时间,辽吉两省大部分领地又遭陷落。此后,日军继续大举北上,战火逐渐逼近黑龙江。
而在此时,萧红还在为冲破封建牢笼与枷锁而饱受摧残与软禁。整个民族硝烟弥漫,危在旦夕。萧红的命运是凄苦的、不幸的,中华民族的命运是灾难深重的,冥冥之中,这两者的命运紧紧连在了一起。因此,萧红一旦冲决囚笼,必然会融入中华民族万众一心同仇敌忾求得彻底解放的滚滚洪流中去。就如艾格尼丝·史沫特莱所称赞,萧红“是一种在许多方面远比美国女性先进的中国新女性正在炽热的战争铁砧上锻炼成型”。
国难当头,萧红再次崛起。她不甘被困于此,一生碌碌无为地活着。她要起来反抗,要用自己的笔杆记录下这腐朽落后的农村的生活,唤起国人的觉醒。她要记录下东北人民“对于生的坚强,死的挣扎”,以及他们共同抗御外来入侵的事迹。只要还活着,她就要与这封建腐朽的力量斗争到底。这就是萧红与生俱来的傲骨。
更新时间:2025-10-04 18:44:29